• 2015-07-20
  • 游学纪闻
  • 北京大学国际合作部

本文作者:刘缇

北大经院08级本科生,汇丰商学院12级研究生。10年赴台湾国立清华大学交换,14年赴德国柏林洪堡大学交换。北京大学资本市场学会深圳分会会长。爱好网球、养狗。曾出版图书《快乐如风——11岁我访问日本》

一句话感言:为了对于世界的关怀与好奇,为了自由与终极的幸福感。

都说德国锅好,取名德炉夜话。

Matt说希望请他的好友Fabian和Christine来家里吃晚餐,邀请我也参加,经过一个周末的对厨房和餐厅使用权的艰苦协商,我们终于把日子定在了周三(插一句吧,德语周三叫Mitt,直译是一周的中间,每次念这个词我都想起肚脐眼,所以总是自己咯咯笑两声,哎一门外语的初学者都有些自己的怪病)。

周三一早,还是睡眼朦胧,Matt打来电话,“ Morgen! Ti, ich gehe zum Supermarkt, willst du mit kommen? (早!缇,我要去超市了,你来不来?)”“Nein, ich will gerne schlafen, danach frühstücken, danach… (我不去,没睡醒呢,再说还要吃早饭…” “Ti,komm mit mir! Sonst macht das Leben doch keinen Sinn mehr! (缇,和我一起去吧!你不来生活都没有意义了!)”

德国硬汉都这么说了,我这小心脏都要融化掉了,挂掉电话,赶紧把自己生拉硬拽的起了床,瞄一眼表也有九点多了,窗外还是一如既往的静止,和很多欧洲国家一样,德国大体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商业街没有熙熙攘攘的感觉;高峰期的地铁也常空空如也,在地铁上,印象里总有那位窗边颤巍巍捧着书的老爷爷和他褶皱的书签,总有扛着登山包扶着山地车的年轻人面无表情,总有各种狗,主要是大狗和小狗。

我租住在一间别墅的一个房间,这是我在柏林的第四个家了。

第一个家,毗邻着优雅宁静的夏洛特堡(里面几百年的家具保存的完好如初,德国人对历史的保护是极用心的),我和一个刚结婚不久的女孩同住,她带着六个月的身孕,还整天上班、游泳、开车、购物、和我嬉笑打闹,在她的指挥和我们的劳动下公寓的每一个角落总是一尘不染。我说,在中国怀孕的妈妈会被额外呵护,你的家人怎么不过来照顾你,她说,才六个多月呀,等快生宝宝她们就来啦,老公还在波兰上学,一脸的笑盈盈,德国女孩的坚强独立是出了名的。

因为室友宝宝的出世,我把房间腾给了过来照顾她的家人,开始了我的第一次搬家,第二个家,在柏林最繁华堕落的Kreuzberg,隔壁是酒吧,楼下是赌场,终于再晚回家也不害怕,一路上都是闪烁霓虹和正要去party的学生,那些夸张的服饰和诡异的发型告诉我他们不是坏人。这个小小的区域隐藏着无数来自全欧洲的年轻艺术家,拈花飞叶、皆可伤人,我常被街头的涂鸦线条吸引到欲罢不能,左手边街角的那家小酒馆穿风衣的男人们进进出出,弥漫着青铜的气息,里面昏暗柔和的格调像微醺的没落老贵族自斟自酌。

房东老奶奶第一天写了一张纸条给我,是她的手机和座机电话,说我要是迷路了一定打给她,我倒是从未迷路,只是每次做饭都一定不符合老奶奶的标准,不是“缇,你必须用土豆配白芦笋!”逼着我放弃咬到一半的面包,就是“天呢缇,你怎么把沙拉给煮熟了,快把火关了!(其实我就是想做个耗油生菜。。)”,只好作罢。

当天半夜12点突然有人敲房间门,原来平常不太用电脑的老奶奶却竟然从YouTube上给我找来了沙拉被煮之后营养大大流失证据的视频,拉着我的手到她屏幕前从头看到尾,我说太谢谢了知道了再也不煮了-.-,久而久之,我也真开始享受德国烤香肠烤土豆和酸菜了。

搬到第三个家,是因为老爸千里迢迢来看我,我需要搬到一个大一些的公寓照顾他老人家,虽然后来印证是我爸纯纯过来遭罪照顾我的(主要是不知道怎么着我爸来了之后我的做饭技能瞬间消失了)。楼下有一个幼儿园,从窗台望出去刚好是他们的小操场,于是一整天都能听到那些稚嫩的哈哈大笑声,正是夏天,那些各色肤色的小朋友在秋千上、滑梯上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看来德国人真是不着急教他们什么知识呢,想必多数父母也没有太多赢在起跑线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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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远了,我要说的是,灰头土脸紧锣密鼓去超市。早早到了Matt那里,他一边问我要买什么,一边眉头紧锁着敲击着键盘,原来人家在做购物清单,还要用家里的打印机打出来。我没忍住狂笑三声,跑过去托起他的头,说;“Oh, du bist wirklich ein Deutscher! Wir Chinesen merken uns einfachalles. (噢,原来你真的是德国人!我们中国人用脑子就能记住~)” 他抬起眼皮,蹦出三个字:“Ich hasse dich. (我恨你。)”“Ok, tut mir leid, ich will nur eineAubergine kaufen, das ist alles…(好吧对不起,我准备买茄子,就这样哈。)”

在REWE超市扫荡了一大圈,再用购物单一一确认之后,终于可以付款了。我常常觉得德国人的饮食真是过于单一,超市的内容也略微乏味,虽然一眼望过去那也是鱼肉蛋奶无所不有、各色包装五彩缤纷、瓜果蔬菜姹紫嫣红,不过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发现人家就是奶酪几十种,香肠几十种,冷冻披萨几十种,调料几十种,剩下的都是最基本的组合(这里有主观因素在,玩笑看就好),如果你想找什么山楂片、牛肉干、猪肉松、红枣桂圆、话梅杨梅、馒头窝头等等趁早歇着,就更不要幻想什么大碴子粥、蒸粘豆包和奇多,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此时此刻只能寄情亚洲超市,但我往往被亚超里面奇怪的气味和品牌大败,铩羽而归,随后也只能扬起高傲的头颅,继续吃烤土豆,土豆条和土豆泥。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如果你下功夫寻找合适的食材或跨国网购,拿出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的决心和霸气,也没有做不成的菜,我记得自己还买过豆豉呢,这我妈要是知道了可真要吓懵了,绝对不能承认是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亲生姑娘。

说到REWE,不得不提德国大部分超市以连锁超市的形式存在,另外比较大的比如Aldi,Lidl等等。值得一提的是Aldi,这家价格实惠的便民超市的所有者是德国首富,这种集腋成裘式的首富,却是不多见的。

回到家里,Matt做了详细的时间表和计划表,几点到几点做哪道菜,如何让大家享受前菜的时候主菜不冷掉,用哪一套餐具和蜡烛,当我看到我必须要在17:48完成我的前餐时,我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想让他为自己的“偏执”感到些许的愧疚,这孩子竟然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对我说“I’m sorry, I’m German.”然后冲着我大做鬼脸。

经过一下午的大干快上,终于也算忙活的有模有样了,在我给Matt意淫了我们中华美食有多么一骑绝尘,从宫保鸡丁到龙井虾仁、从麻辣香锅到松鼠桂鱼、从皮面薄如蝉翼封口18道褶齿颊留香的小笼包到软嫩柔润浓郁荤香直入心脾接待过西哈努克亲王的佛跳墙,煎炒烹炸蒸煮溜炒如此种种妙不可言口若悬河之后,最后我的落脚点是茄子炖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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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预计18:00过来,我们在17:50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只剩下最后一个收官环节,这时Fabian发来短信说迟到十分钟,这下我和Matt突然间都不知道手和脚应该放在那里,好像哪里都是多余的,于是大眼瞪小眼了五分钟,继续开工完成最后一个环节。18:10,一分不差,门铃响了。

由于我的德语水平有限,很快晚餐彻底变成了全英文,不过也丝毫不影响那些各种的玩笑的进行。Fabian是台湾和德国的混血儿,Christine是美国和德国的混血儿,于是餐桌的语言系统一度变得极其混乱。其实德国的外国人比想象的多,柏林等大城市更是一个大熔炉,在宗教饮食语言习惯的方方面面都早已呈现出惊人的多元化了。

我们讨论的话题也海阔天空,从台湾的臭豆腐和蚵仔煎到谁能想出最长的德语词,从汉语有多难学饺子皮有多难擀到美国人的友谊容易流于表面,从世界杯德国对巴西7-1到德国人眼中的亚洲人,从德国的老龄化和低生育率到德国的男女平等执行程度较好,从跨国婚姻的稳定程度到如何教小孩同时学三门语言,从德国的大学层次分布到入职之后德国人的晋升原则,还有无数中间的无厘头小话题早已无法一一细数,上每道菜的中间朋友们都没有忘记赞叹和感谢,我和Matt也都很开心。

不过这其中,有一段讨论是触动我最深的,这三个生于德国长于德国的25岁的年轻人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一代德国人在求职上选择的是自己喜欢的职业。听起来简单,执行起来何其艰难,扪心自问,学商科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我只是知道大家在争什么,知道哪个工资高哪个性价比好哪个出路宽哪个福利多,但是细想想,不用专业局限的眼光探索自己其实是一件很酷的事。

他们说,很多人是真的喜欢给别人理发、清扫街道、做一个了不起的厨师、去托儿所照顾小孩子、当消防员或者救生员,那是他们从小的理想,这个社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放弃更加高新的工作去从事这些他们热爱的职业,因为在德国你永远有机会放弃这些相对低薪的职业去追求更好的收入,而他们中每一个人都有朋友坚守着自己的低工资和那最初的梦想。他们说,国家应该做的,只是让最低工资人群的工资更高一些,最高工资人群的工资更低一些,因为梦想没有贫贱。

那一个瞬间我是错愕的,种种镜头涌上心头,那些笑靥如花的面包房姑娘,那些高大挺拔一脸正气的帅气警察,每一个用心帮助我的人,在机场、在餐厅、在课堂、在街上、在无所不至,也许是梦想支撑着他们那么用心那么可爱,也许只是人们心里多了一份与世无争。我无从知晓答案,只能感谢这突如其来的震感,让人久久能以平静。      

不一会,夜深了,大家也都安静了,这叽叽嘎嘎前仰后合六七个小时,别管是男是女高个矮个,也都口干舌燥缺氧边缘了。离开餐桌前,Fabian请我们有空去他家玩,据说他家餐厅的椅子和我们现在屁股下面坐的是一样的,听着这个理由,我和Matt欣然狂点头接受。

分别前,大大的拥抱,然后看着他们虎虎生威的大摩托车呼啸而去,应和着女孩作别挥舞手臂的背影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厨房,想到有洗碗机帮我,整个人都好了。

回到房间,回想今晚的讨论,我想,关于德国,这些是我值得分享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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