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02-20
  • 游学纪闻
  • 北京大学国际合作部

作者简介:聂涵今,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12级本科生。2014年秋季学期赴英国埃克塞特大学交换。

圣诞假期已经开始,我正在北上苏格兰的火车上面对着空白的文档,思索着该如何组织一篇文章以纪念我在埃克塞特大学的短暂岁月。想说的实在太多,反而使我难以敲下第一个文字。所幸随身携带的日记本给了我些许拯救,于是摘取其中几篇,连缀成一篇松散的回忆录,以此献给埃克塞特的那些晴天和雨天。

英格兰乡村舞会 9月17日  晴

英格兰乡村舞会简直就是各种花样转圈,晕着累着却也乐在其中。不禁想起英国小说中的经典场景:当音乐响起,男女主人公手心相抵,四目传情;或是隔了重重人群,仍能在第一眼望到你,仿若冥冥之中已注定,然后秋波暗送,兜兜转转地交换舞伴与你相遇。

只是,现实却略有几分残酷。很显然,女生们对舞会的兴致要比男生高得多,那直逼我们英语系的男女比例便是最好的证明,偶尔能牵到男生的手已是万幸;古典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只有一群穿着T恤的异国学生在大厅里蹦蹦跳跳,新奇地体验着学校给我们安排的文化课,还算盛装打扮的我倒是显得画风不同了。舞会结束,学生们便两两三三地散了。有些精力旺盛的,继续结伴去酒吧进行着下半夜的社交。

深夜回来时路过阴森森的教堂和墓地,不断默念着我只是个异国穷学生,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就不要来危害我了。此时,整个埃克塞特就像个鬼城,只有零星分布的酒吧还在营业。不时传来的喧嚣声,大多是属于喝上兴头的学生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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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知 10月3日  晴

一向提前一个小时爬山去上课的我,今天居然迟到了。

早到了半个多小时,便去图书馆找下周seminar上要讨论的书。书很容易就找到了,却在出去时瞥见书架上一排Seamus Heaney的诗集,然后脚步便再也挪不开了。

记得大二时上英诗选读,一大群英美现代诗人不是朦朦胧胧就是神神叨叨的,至少在我眼中如此。读不懂,真心塞,却倔强地不想退课,一直硬撑着,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在期末考试上到底胡说八道了些什么。Heaney算是其中比较好懂的吧,他的人文关怀,对生与死的思考,还有背负的迷人而沉重的爱尔兰文化传统,都使我在读得一头雾水的同时对他抱些许好感。今天再见这熟悉的名字,顿时激动不已,仿佛挚友久别重逢。一本本诗集翻过,寻找我熟悉的诗篇,心想在十四行诗中缠绵久了,不妨读几首Heaney吧,即使还只是一知半解。

从前并不很愉快的经历,现在却弥足珍贵;何日,我又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在英国的这些日子,涌上一股久别重逢的喜悦?

风雨10月21日 晴转大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六点下课时正赶上大雨。深秋温带海洋气候的风并不温和,吹得人连伞都撑不开,手也冻得失去了知觉。

来英国时带了一半《诗经》,本想趁闲暇时也文艺一回,却因为被各种阅读任务弄得晕头转向,一直无暇打开。今天,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在这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也许是民族本能使然,脑海中萦绕不去的,是这首《风雨》,哪怕我身处这座典型的英伦小城,哪怕我刚刚才接受过英诗的洗礼。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过了秋分,高纬度的天总是黑得很早。摸黑下山,总是有一种微妙的寂寞感。可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诗经中的女子最终还是等到了她想见的人,而我,在同样的雨天,无人可等,也无人等我。

Yellow 10月23  雨

“Yellow is a dirty color.” 当一位学生满脸好奇地指出文本中印度仆人身上的诸多黄色元素后,主持seminar的老师如是说。

黄色,多么敏感的词,尤其是在这门研讨维多利亚时代文学的课堂上。在此番问答后,我的心一下子不安起来,发现坐在身边的华裔女孩Jess也神情有异。当我们视线相交,心有灵犀般,我悄悄指了指我的皮肤,她轻声说了声, “I know.”

我还是相信善意的,大家想要表达的,只是十九世纪的事实吧。但不管怎样,有些不愉快的记忆已经唤起,心中无论如何都有些不舒坦。

下课后,在走出教学楼时,我问Jess是不是对这些涉及种族问题的言论很敏感。这位生长在英国,但有着中国面孔的女孩很肯定地回答我:“是的。”在英国长大,多少会遇到类似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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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天已全黑,下着雨。都说国外的月亮比较圆,可今天连月亮都没有。来这里以后,我很多观点也在边走边读中有所改变,比如,也是在这个同样的课堂上接触到了些中国学生较少涉猎的文本后,也是因为种族的缘故,对于有些曾经深爱过的作家,我已经不再那么热情了。

助教生涯 11月3日  晴

学期过半,我的助教生涯才正式开始。

起初,当得知可以去当中文助教时,我还是雄心勃勃的:终于可以向外国人展示中国语言文学之美了。结果,现实却告诉我永远不要拿我们学英文的标准来衡量他们的中文学习。

我所带的是大二班,学生不多,才十人,大多是大一才开始学中文的。我去的那天,他们正磕磕绊绊地练习去看医生的简单对话,用怪怪的音调读着“肚子痛、胃痛……”。本来还觉得很失望的我,一下子忍不住笑了。看得出来,他们的确在认认真真的学,即使还无法做到真正的中文交流,这一份坚持还是令人感动的。

问起学习中文的原因,大多数学生其实还是与中国多少有些渊源的,哪怕家族对中国的最后记忆已是几代之前,也执著地想抓住些文化记忆。课堂上唯一一位典型的碧眼金发的英国小伙却告诉我他以后想去中国工作,我不禁有些惊讶,然后欣慰地笑了。

看来,这是一份挺有趣的工作呢。

最后一天 12月11日  雨

此刻,教堂的钟声穿过被雨水浸湿的夜,悠悠传来,正如之前的八十多个夜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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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大时,每次看到别人拖着行李箱去上课,仿佛归乡之情已如箭在弦上,或在寝室里复习,忽而听见楼道里传来拖箱闷闷的声音,心里便暗暗地嫉妒不已。可是,在最后一周,校园里忽然冒出不少行李箱时,我的情绪却一下子复杂起来了。

一天前,Jess, Ellie, Daniella和我在自习室里敲定了小组作业的最后一个字,照下了我们学习小组最后一张合影;

一个小时前,本学期我最后一堂seminar结束了。只来了八名学生,有些人已经提着行李返乡或游玩了。而我,与这学期余下的联系也只有明天的两次tutorial time和相应的两篇论文了。

课堂结束时我郑重地向大家说了再见,感谢对我这个异国学生的包容与帮助。大家互道珍重,承诺再见,只是不知最后能再见的又有多少。

回来的路上,仍是孤寂的公路黑的夜,这学期的种种不断浮现于眼前。实在是太过短暂了。虽有一种转瞬即逝的失落感,但是,我清醒地知晓这短暂的时光并不是幻梦一场,它教会我的实在太多太多,那些惶恐与兴奋,失望与感动都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钟声已歇,余音不绝。

暗暗想着自己真是个幸运的人。在这个年纪,于异国磨砺、成长,然后迎来我人生中的下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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